“说实话，我很高兴。”
“高兴？”
“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说‘谢谢’吧。”
我对叶晚瞳投以微笑，不出所料，她回以冷漠的语调。
“只是礼貌而已。”
“那我也高兴。”
“无聊。”
似乎不愿躺着与我对话，她捂着毛毯坐起身，而我顺势在她身边坐下，她则连忙与我拉开距离。
客厅一时间沉寂如水，但却是一汪秋水，澄澈而安谧。
月光静静淌落在她柔顺的长发上，如夜空般蒙着微光。漠然的小脸被勾勒得细致唯美，我默默凝视着，竟忘了自己应当回房间，不该打扰她睡眠。
“为什么会去和伊橙喝酒？”
不知是不是错觉，叶晚瞳的嗓音似乎有些软糯。
“因为她说有些公司的事要找我谈谈。”
“无非是让你从我身边离开……直接说不就行了，为什么还要特意出去边喝酒边谈。”
她的眼神透着无奈，自问自答地继续说道。
“伊橙她其实挺会看人。这是我妈说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她很喜欢喝酒，不过也不至于喝酒误事。一般也都是跟我妈出去喝酒，对陌生人不会这样……或许她觉得跟你出去喝酒挺安全，所以才会放开喝。”
“明明没见过几面，没想到她还挺信任我么。”
我感到有趣地笑了笑，而叶晚瞳发出了叹息。她的叹息不会让人觉得装模作样，毕竟装模作样的判断依据是一贯行为。也就是说叶晚瞳一贯如此。
“我倒是希望她能再谨慎些。”
被12岁的女生担心，伊橙这助理当得也真是有够失格。
“所以，你们谈了什么？”
“关于‘利益’属于中性词这个说法，我从她那里得到了不少启发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？”
“胡言乱语罢了。”
她微微蹙眉，颇为不耐烦地开口。
“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，肯定是关于我的事。”
“既然你知道干嘛还要问我……”
“刚才不确定，现在确定了。”
“……”
抱歉啊伊橙，败在12岁女生的谈话技巧下的我，似乎也没有资格说你什么……
“随意泄露我的个人信息，光凭这一点她就可以被解雇了。”
“没有这么严重吧……”
“你是觉得我的个人信息无关紧要吗？”
作为家喻户晓的艺人，叶晚瞳除了公开的个人信息之外，其他都是绝对的秘密。
这样一想，就连我都没办法帮伊橙开脱了啊……
“不过这件事只要公司不知道，她就没事。”
我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叶晚瞳这句话的含义。
“你是叫我别说出去么？没想到你还挺关心她的啊。”
“我只是不想换个不认识的助理。”
“那她把你的事告诉我，你也不怪她吗？”
“关于这一点，等她睡醒了我会好好跟她算账。”
这句话倘若落进了伊橙的梦乡，足以让她幡然惊醒。
“所以，你知道了哪些。”
“你的事吗？”
叶晚瞳用冷淡的目光回答我“不然呢”？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，不再明知故问。
“我知道了长大与经历岁月的长短无关，长大往往是是一瞬间的事——这个道理的确没错。”
“村上春树的书里说的。”
“你居然知道？”
“你家的小说就那么几本，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完。”
我恍然大悟。原来如此，她竟然还有在往我书里藏刀片之前先把书看完的好习惯。
“以后我会多买些小说回来的。”
“这不重要。你那样根本不算回答了我的问题。”
“可我觉得说得太直白你一定懒得理我。”
“也就是说你已经掌握了那种程度的信息？果然还是要认真考虑下解雇伊橙的事……”
“别！其实她也没说什么，只是我想象力比较丰富而已！”
“那你到底想说什么。”
我咬了咬牙，最后像身体漏了气似的说道。
“你知道怎样做梦吗？”
叶晚瞳睁大眼眸，浓密齐整的睫毛掀开后如舒展羽翼的夜蝶。
她怔怔地看着我，目光涣散的眼瞳漆黑空洞，好半天才恢复些神彩。
“我还是不清楚你想说什么。”
“那换句话说……你有过什么想要做的事，或者想要的东西吗？”
“有很多。”
“例如？”
“想要把工作做到完美。”
我平静地摇了摇头。
“这不是你想做的事，只是你必须做……或是说你觉得自己必须做的事。”
“为什么你一定要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？”
她的眼中静静燃烧着恼怒的情绪。
“我的人生还没浅薄到仅凭你听来的只言片语就可以妄加评论。”
“嗯，抱歉，是我太自以为是了。”
“真是毫无意义的道歉。”
叶晚瞳别过脸，显然不愿意与我继续交谈下去，可我却继续觍着脸喃喃自语——
“我小时候做过一件蠢事。因为我爸妈常年在外地工作，我小学一直由我姑姑和姑父照顾……像这样的事例也不只是发生在我身上，所以我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怜，只是有时候真的会希望我爸妈来看看我。于是有一次我因为犯错，被老师批评，她还警告我如果还有下次，就叫我爸妈过来——其实她也只是在吓唬我，毕竟她对我家里的情况很了解，知道我爸妈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回来。可我听了却当真了啊……接着那段时间我可谓无恶不作，就等着老师喊我爸妈来教训我。可惜到最后，也只有我姑姑把我骂了一顿。”
“真幼稚。”
她由衷说道，我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。
“确实幼稚得可笑，但我觉得那个年龄的孩子思想就是很单纯，为了实现某个愿望而用最笨拙的方法去努力……这样的心情你能体会到吗？”
“我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。”
“所以……你也从没想过为了让母亲开心而努力工作吗？”
“……”
令人窒息的沉默悄然降临。
恍若过了一个世纪，叶晚瞳才抬起小脸，对着我一字一顿地说。
“我对你的事没有丝毫兴趣，所以你也不要再来探究我。”
随着这句话落下，我仿佛听到她心门关闭的沉重回响。
无数搞砸了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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